年照

【好多宇】蝴蝶少年

一发完,全文一万两千字,he

“他的爱慕,顷刻燎原,烧尽春天。”

因为好像被买热度了,删掉重新发一次



晚上的时候天气骤变,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。水珠噼里啪啦地从屋檐往下打,好几个没带伞的选手都被淋成落汤鸡。

雾蒙蒙的天地间,刘宇穿了一身白,撑着把透明的伞,缓慢地从练习室往宿舍走。

身后邵明明跑上来了,一把揽住他的肩,钻进雨伞底下。

他两如今是室友,同吃同睡,混出几分战友情谊。

邵明明咂舌:“我越来越相信你是真的神仙了,怎么能未卜先知到连今天会下雨都知道。”

刘宇觉得好笑:”你们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?”

邵明明一头雾水:“手机都被收了,你怎么看的天气预报?”

刘宇一本正经:“食堂,每晚七点半,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。”

他话一出口,邵明明的表情立马一言难尽起来,他一拱手:“刘大爷,您是真的大爷。”

他说完看了看刘宇的衣服。

就见雨势猛烈,白色裤脚都被溅上点点水渍。

邵明明指了指衣服:“知道会下雨,还要穿一身的白?”

刘宇就笑:“喜好而已。”

邵明明有点无语,默默吐槽:“你这个人好矛盾啊。”

刘宇却只是笑,不说话了。

他两抱作一团回到宿舍楼。

暖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两个被寒意打湿的人捂热了。

邵明明跟在刘宇背后絮絮叨叨地,他间歇里回上一两句,默默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洗衣房才不会人满为患,一边推开了门。

一不留神就和屋里的人撞了个满怀。

两两相对,他听到急促心跳。

对方急忙伸出手来扶住他,手指握在他手臂上,隔着淋湿的衣服,依旧滚烫,是熟悉的温度。

抓得好紧。

刘宇没有抬头,揉着被撞得发酸的鼻子发出叹息:“赞多,”他问:“你是铁打的吗?”

翻译当然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在线上班,赞多也不可能中文突飞猛进到能听懂他的话,努力分辨,也只听到自己名字,以及半真半假的抱怨。

刘宇一抬头,就见赞多冲自己连连点头,恨不得鞠躬到折叠起来,拿日语同他说:“抱歉。”

那么灵活的舞者,此刻手忙脚乱的,看起来像是笨拙的熊。

不大聪明的样子。

他没忍住,就笑了一声。

眼角泪痣生动,像错点朱砂。

赞多一愣,不说话了。

邵明明五感灵敏,嗅了嗅鼻子闻到诱人香气,一把拨开他们就往里冲:“谁煮火锅了,给孩子吃一口吧求求了。”

刘宇跟着他的身影往里望,就见十来个眼熟的选手,围着一只自热火锅紧紧巴巴坐成圈,努力抽出手来冲自己打了个招呼。

摩肩接踵,好不凄惨。

他们住的这是个十人间,地大人多,精致达人薛八一又偷藏了个投影仪来消遣。

搞得别的选手没啥事就爱往这里钻,蹭吃又蹭喝,团建一样。

薛八一今天放的是部老电影,主角一中一外,浓烈的文化交流色彩,几个外国选手看得起劲,自以为汉语水平都进步不少。

刘宇捡了个空位坐下,恰与力丸一臂之隔。

赞多在原地站了半天,才关上门走回来。

他停到力丸身边。

力丸好不容易抢到一只牛肉丸,正鼓起腮帮子吹凉食物,松鼠一样,一时根本没留意到身旁有人。

刘宇伸手去拿碗筷。

赞多突然咳嗽了一声。

力丸这才反应过来,抬头看他:“Santa?”他喊:“你不是说回去拿东西吗?”

赞多似乎有点别扭,默不作声地放下手中雨伞,就说:“不用了,继续吃饭吧。”

力丸有点懵:“那你坐哪里啊?”

赞多一噎,说不出话来了。

他两日语交流,加密电报一样,刘宇听不明白。

只依稀从表情动作判断出来意思,便往旁边又挪了挪,挤出一个空位来。

而后他扬起头,冲着赞多拍了拍身边位置,笑得开朗:

“坐呀!”

窗外雨急风大,珠落玉盘一般落在玻璃上。

室内却暖暖和和的。

电影里的男人穿着华丽的戏装缓缓吟唱,眼波流转之间落进台下法国男人的眼里。

视线相会的一瞬间。

赞多确信,他看到了那法国演员眼中燃起的火焰。

山崩一样,顷刻燎原,烧尽春天。

那是似曾相识的眼神。

赞多一时怔在原地,连拿筷子的手都顿住了。

刘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来。

他于是凑近了一些,嘴唇几乎要贴到赞多耳边,低声用英语同他解释:“这是中国传统的京剧,服装造型就是这个样子的,电影其实不太专业,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到真的剧院去听一听。”

赞多一愣,反应过来后便心虚地支吾了几声。

刘宇又看了一眼屏幕,笑了一声,对赞多小声吐槽:“不过我觉得电影夸张了,哪能一眼就让对方着迷啊。”

不知说的是京剧,还是其他。

赞多侧头去看,便望见刘宇近在咫尺的脸庞,这样近的距离,仿佛他一低头,就能碰到对方脸颊。

赞多看了片刻,节奏便乱了,呼吸之间,气息都落下来,便看见刘宇轻轻地眨了眨眼,睫毛下意识地颤动,像狂风暴雨前,纤弱的蝴蝶翅膀。

他呼吸一窒,握紧了拳,居然出言反驳:“不,”他说:“我觉得是真的。”

蝴蝶只是不经意的振翅,却引发了山呼海啸,势不可挡。

然而山海浩荡,冲动又热烈,一不小心便摧毁脆弱的蝶翼,支离破碎,又奄奄一息。

那不是他想要的。

他不要那样一厢情愿的自私,要看他在百花深处继续起舞,永远美丽,永远光彩熠熠。

所以要小心翼翼,要步步为营。

不得缘由,不得章法,只有克制,只有忍受。

都要耐心。

刘宇有些莫名,跟他开起玩笑来:“你这样的人,也相信一见钟情啊?”

不,赞多心想,他相信的。

是命中注定。

可他却什么都不说,时机尚早,他一向好胜,游刃有余的表演尚且要反复练习直至十拿九稳,何况其他。

他从不做赌徒,出手必定一击即中,要一个万无一失的圆满。

跳舞如是,其他亦然。

赞多垂下眼,遮住眼中一点波澜,不咸不淡地把话题岔过去:“刘宇,”他努力吐出中文发音,:“你,能不能教我,那个,”他随手一指:“用中文…”

他真诚地笑:“怎么说?”

那在他眼前的少年,便报以微笑。



星期五的晚上,刘宇练习时扭伤了脚。

倒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,常常跳舞的人都会知道,扭伤脱臼都是常事,大多数舞者都身上带伤,陈年旧疾才是可怕,轻微的扭动并不值得一提,次数多了,连什么时候痊愈都能估算出来。

是以刘宇琢磨了一下伤势,确定问题不大。

只是彼时已是深夜,月亮都快挂到屋檐上,凌晨的钟声敲过好长时间,练习室里空空荡荡的留他孤立无援。而估算了一下回宿舍的路程。

刘宇果断地决定还是在练习室凑合一晚上比较明智。

他对自己的体质了解得很,真要勉强走回去,轻伤立马变重伤。

得不偿失。

他向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,做好决定之后便慢吞吞地拿羽绒服搭了个窝出来,刚要躺下,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。

他一回头,就看见了赞多。

赞多站在门口,大概是刚练习完,气喘吁吁的,然而身后有光,聚焦一样打过来,勾勒出影影绰绰的弧度。

韩剧里的英雄登场一样。

四目相对,刘宇觉得有点好笑,替赞多惋惜他这会儿面对的竟不是个姑娘。

真是错失良机。

赞多一步步走进来了,刘宇冲他打招呼:“你也还在练习啊?”他笑笑:“我以为只有我了呢。”

赞多没说话,就点了点头。

刘宇以为他没听懂,刚要解释。

赞多却开口了:“回去吗?”是不太标准的中文。

“回去吧。”赞多说。

刘宇有点惊讶:“你中文进步好快啊。”

他是随口一说,赞多却不大好意思了,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,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:“一点点。”

他那么大一只,却认真又执拗地比划动作,幼儿园小朋友一样,有种倍化的可爱。

刘宇觉得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也真是疯了,他别开眼睛,指了指自己的脚,再开口时用的是英语:“有点扭伤,我今晚待这里,你先回去吧。”

几乎是话音落地的瞬间,赞多便脱口而出:“我背你回去。”

刘宇一怔,下意识地就要拒绝:“太麻烦你了。”

赞多却对他笑:“你有没有看过跑步那段视频?”

刘宇当然没看过,就“啊?”了一声。

赞多冲他竖起大拇指:“放心吧,”他说:“我啊,可是连力丸都能背着跑啊。”

刘宇失笑:“那也不行啊,”他提出问题:“门口那么多代拍,回头拍下来说我欺负你怎么办?”

赞多给出对策:“我知道另外的路,避开他们。”

刘宇总是觉得不妥,思来想去,做出折中:“要不你扶我回去就好了。”

很有道理,又很有可行性,对两个人都好。

赞多却不知道怎么了,屡屡要驳他的话,偏偏还就戳中了他的要害:“会二次受伤。”

他指了指刘宇的脚:“不想练习了吗?接下来的节目。”

他抓到了重点。

这死板的日本人,刘宇默默吐槽。

他两面面相觑地僵持了一会儿。

最后还是刘宇败下阵来:“好吧,”他叹气:“那你保持绝对不会被拍到。”

赞多便笑了,呲出牙齿:“我保证。”

他用的是“promise”。

刘宇犹豫了一秒,而后认命地趴到赞多背上。

他们真的走了一条避开所有粉丝和代拍的小路,刘宇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,就有些好奇,低头下去问赞多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他们胸膛贴着后背,一低头便重叠在一起,月亮印下影子,一个人一般。

赞多的心跳便漏了一拍,却还记得认真回答他的问题:“张嘉元,”他努力吐出这个名字:“偷偷买零食的时候发现的。”

刘宇点了点头,恍然大悟。

他又觉得赞多的发音很奇特,和他搭起话来:“我听你讲谁的名字都不是很顺畅,你是不是挺难习惯中文的发音的?”

赞多却说:“刘宇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,低低呢喃叫出亲昵,却是标标准准的发音,与中国选手别无二异。

刘宇便怔住了,有种奇怪的感觉从他心底发酵,过电一样流过皮肤,把耳尖烧出一点烫。

他不说话,赞多却跟着补充:“还可以,能习惯。”

他是在展示他的发音。

刘宇便捧场地“哦”了一声,失落又心虚。

莫名其妙。

小路并不顺畅,有些地方甚至没有灯光,是墙壁和灌木丛之间隔出的一点距离,张嘉元能发现也是真不容易。

赞多走得很慢,一步一步踏得很稳,他的脊背宽厚,有常年练舞造就的完美曲线,刘宇舒舒服服地趴着,还能悠闲地打量头顶月亮。

他不得不打脸地承认,真是幸好死板的赞多坚持要背他回来。

他想着想着,便笑出声来。

赞多就问他:“怎么了?”

刘宇止住笑,一本正经地说:“没怎么,我在赏月亮。”

他真是最兢兢业业的中华文化交流大使,这个时候还问赞多:“你知道写月亮的中国古诗吗?”

赞多老老实实地摇头。

刘宇来了兴致,就一字一句地背起来,开始是少儿启蒙读物《静夜思》,后来又念到《水调歌头》。

滔滔不绝的。

最后他说:“何夜无月,何处无竹柏,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。”

意犹未尽。

《记承天寺夜游》,真是应时应景。

他的声音清润,言语间有婉转的语调,赞多一直觉得,刘宇如果是学唱歌,一定也是不差的。

刘宇背完了,问他:“美吗?”

声音里有种隐隐的期待。

赞多便认真地点头:“很美。”

诗固是,人亦然。

刘宇没大听清楚,就俯下脑袋来问他,咬耳朵一样:“什么?”

赞多呼吸一窒,心如脱兔,福至心灵一般突然喊他:“刘宇,”他看了眼月亮:“它用中文怎么说?”

刘宇飞快地答:“月亮,月色,婵娟,玉蟾。中华文化博大精深,总之很多,随你喜欢。”

他们说话的间隙,宿舍楼渐渐到了。

月光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,白雪落霜一般,将头发都染成雪白。

赞多便露出了一个笑容:“我刚刚是说,”他开口:“很美,”

“今晚月色很美。”



赞多扶着刘宇回到宿舍。

迎面撞上薛八一正打着手电筒出来。

“祖宗!”薛八一喊了一声,有点着急:“你怎么才回来。”

刘宇有点尴尬,悻悻地松开搭着赞多的手,就解释:“脚扭了。”

薛八一一愣:“又扭了?”

他话音一落,便见赞多皱了皱眉,很快又烟消云散,错觉一样。

室友都睡着了,刘宇跟赞多道了谢,被薛八一搀着进去了。

赞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直至听不见什么响动,这才转身要走。

他刚迈出两步,身后门被拉开,薛八一又出来了。

他快步走到赞多身边,冲他点了点头:“我送送你。”

虽然赞多并不明白就这么两步路有什么好送的。

薛八一步子迈得很慢,像是故意的,逼得赞多不得不一同慢下来。

他两并肩拐了个弯后,薛八一才开了口,有点阴阳怪气的:“我为舞蹈付出了青春这么多年,就换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。”

赞多没太听懂,就停下脚步来看他。

薛八一也不绕圈子,单刀直入地跟他说:“刘宇他,”他斟酌了一下用词:“刘宇他,跟你想象中,可能不太一样。”

赞多神色逐渐平静下来,没有说话。

薛八一的表情也淡淡的,眼神却很郑重:“每只蝴蝶,都是从毛毛虫蜕变而来的。”

他问:“你懂我意思吗?”

赞多仍旧没有说话。

薛八一便叹了口气:“这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破事啊。”他说:“我的意思是,你不能只喜欢蝴蝶,也要接受他曾为毛毛虫的过去,那个不为人知的另一面。”

“否则,”薛八一的眼神锐利起来:“就不要做那朵招蜂引蝶的花。”

赞多神色一变,整个人一点点冷了下去,却说:“不好意思,我中文不好,听不懂。”

这孙子!

薛八一在心里骂了一句,关键时候可真会装啊。

他强忍着摆了摆手:“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,我也没有那个反对的意思,恰恰相反,我觉得你是认真的,所以更想提醒你。”

他说:“看见那个完整的他,否则你想的事这辈子都没可能。”

赞多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终于朝他点点头。

薛八一满意了,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明白,其余种种都不是他能插手,便挥了挥手打算告辞。

就在这时,赞多突然想起了什么,便对着薛八一的背影喊了一句:

“谢谢你的成全。”

薛八一一个踉跄,真是忍了很久,才没有翻身去撕破他的脸。

气呼呼地回房去了。

赞多终于回到宿舍的时候,室友居然都还醒着,力丸贴着他的秘方面膜看了一眼:“回来了?”

赞多点点头,非常日本习惯地说:“我回来了。”

刘彰半梦半醒地在听歌,听到声音,揉了把眼睛:“你干嘛去了?”

他问:“突然就说有东西忘在练习室了,跑得比兔子还快,叫你明早去拿还非不听,什么东西那么重要?东西呢?带回来了?”

赞多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个弧度,灯光明亮,他的欢喜无处可藏:“嗯,”他说:

“带回来了。”



宇野赞多很早意识到了自己传承自家族的某些东西。

看不见,摸不着,但又刻在骨子里的,一种偏执。

他很小开始练舞,对于旋律和节奏的配合,动作与姿态之间的连贯,有着出乎常人的执着。那时也只是心头一略,尚未察觉。

后来同辈亲戚拍摄电影,导演是对美学近乎偏执的蜷川实花,他慕名到片场观摩才终于察觉。

每个镜头,每种色彩都为他所喜欢。

他只是钟爱美丽的事物,譬如完美利落的舞蹈,京都河道旁盛开的一枝早樱,富士山间匆匆一瞥的潋滟雪光,以及,二十岁的刘宇。

这一点,他在初舞台遥遥一望时,就已经明白了。

宇野赞多在上国中时曾悄悄喜欢过一个女孩子,那女生害羞,内敛,有一头漂亮的头发,绸缎一样垂到腰间。

日本女孩子嘛,大多都是那样的。

他独独对这一个姑娘青眼有加,便当做是爱情。

后来是潮流的风向变了,女孩有天再来上学,剪了头发又做了不明显的烫染。

分明那样衬得她更加漂亮,赞多却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兴趣。

原来他只是中意和欣赏一种样子,与人并没有什么干系,那是一种浅薄的欣赏,太过轻巧,连喜欢都算不上。

他从中看到爱好与喜欢之间,泾渭分明的那条线,学会了分辨真实的爱意,便近乎执拗地等一个真心的爱人。

许多年从未出现。

再后来,他在异国他乡的舞台上,见到刘宇。

水墨的裙摆在台上旋转,只一瞥,只一瞬间,赞多忽然便意识到,自己多年的等待,仿佛都是为了见这个人一眼。

异国,一个参差错落的选秀舞台,两个天差地别的舞种,两个男人。

种种不可能的因素堆积在一起,分明都是在阻止他们相遇。可他偏偏就遇见了。

除了缘分,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?

世人复杂,拿家世、年龄、性别、种种来定义爱情,然而拨丝抽茧,爱情原本就只是那刹那间的心动,最原始的共鸣。

其余都不过是社会发展赋予的相守条件。

都是看衡量之中,你更在意些什么。

那是他多年从未拥有过的感情,是最热烈的爱,和最真实的慕。

他的掌上花,眼下痣,床前月。

唯一的蝴蝶少年。

他的命中注定,终于降临。

以一个最美的姿态,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生命。

而他不能放手。

他势在必得。



莲组的舞蹈真的很难,力丸带着大家扒了好几个日夜,刘宇却仍然觉得吃力。

倒也不是他做的不好,只是他要求完美,中国舞力度和踩点的习惯都不相同,好多动作他做出来总是觉得不满意,只好更加刻苦练习,累到在地板上打盹。

赞多常常来找力丸一起吃饭,偶然进门,便见到刘宇瘫倒在地板上,卧佛一般一动不动的,只有清浅的呼吸生动。

力丸看了一眼刘宇,转过头来小声地对赞多嘀咕:“我们先走吧,不要吵醒他。”

赞多看了一会儿,就说:“你们先去吧。”

他和力丸朝夕相处三年,彼此默契。

力丸就叹了叹气,又朝他指了指房间中安置好的摄像机,声音压得很低:“注意点哦。”

他言尽于此,挎上包包招呼大家一起出去了。

赞多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刘宇身边去,脚步好轻,猫一样。

海南岛阳光热烈,肆无忌惮地撒在少年身上,镀上光芒。

他睡得好沉,柔软的头发都散乱在地板上,好像水墨古画。

赞多盘腿坐下来,撑着下巴歪头去看,便看见刘宇眼下泪痣,极轻极浅,不注意去看便很难发觉。

与他复制粘贴一般的对称。

赞多看着看着,便忍不住伸出手去,想要碰一碰他的眼脸,近在咫尺的时候却猛然停住了。

他望着眼前的男人,心知为时尚早。

他先动心,他先乱情,总不能什么都由他来说了算,实在太过自以为是。

没有得到许诺之前,连触碰都是罪过。

更何况他并不舍得。

他的手突兀地僵在那里,阳光便从他的指尖倾泻而下,落在了刘宇的脸上,一片阴影。

刘宇似乎察觉到什么,蹙起眉心。

他像只坚守领地的动物,些微的变化便感到不安,阳光都要灼痛他的双眼。

隐隐约约地,赞多似乎明白了一点薛八一所说的那个完整的刘宇。

那藏在蝴蝶背后,破茧时无人在意的伤口。

只是这思绪朦胧,箭一般闪过他的脑海,都不具象。

赞多看了一会儿,终于重新伸出手去,就轻轻地,轻轻地,盖住了刘宇的眼睛。

所有光源都被切断了,他回到宁静,万籁俱寂。

一片寂静中,就听见赞多的声音响了起来,风一样,落在刘宇的耳旁。

赞多说:“不要怕,刘宇。”

他说:“你不要怕。”

你不要恐惧,也不要软弱。

尽管放心去飞翔。

他想起曾经学过的那句中文。

心声一般,低下头来。

我会时刻护你周全。

至于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,赞多想,反正他们来日方长。



有时候刘宇会想起过往。

夜深人静的时候,他躺在床上一遍遍的回味,忽而便觉得曾经无比在意的一些事情,时到今日,原来连只言片语都已经不能记起。

于他而言,都已是被岁月洪流匆匆吞噬的过往,不值一提。

只是有些痛苦仍旧清晰。

刘宇从四岁开始学跳中国舞,起初是出于家长的期望,后来是因为纯粹的热爱。

抬手,翻身,下腰,叉腿,每一个动作他都做到极致。

有人慕名而来,便有人嗤之以鼻。

毁誉参半。

只是恶意总比善意长久,讽刺也比爱慕来得更直击心灵。

他那时还是个孩子,尤其脆弱一些,风言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,出于嫉妒或单纯的多管闲事,都是盼望看到他被彻底地击败。

一个学中国舞的,男孩子。

便成了熙熙攘攘人群中最明显的异类,行走的靶子。

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的,只是他将十几年的岁月拿出来咂摸一遍,发现他原来还是想跳舞。

他做了十六年的舞者,如果不跳舞的话,该做什么呢?

那就接着跳好了,站到最高的地方去,高到没有人能再俯视的地方去。

他的骄傲不会被打碎,骨子里一寸寸仍旧是骄傲倔强。

数百种声音从他耳边滑过去,夹杂着模糊的面容,看不清晰。

忽而,他看到熟练的脸。

刘宇突兀地想起初舞台的那一天,他匆匆忙忙中整理裙摆,一抬头,看到了赞多的脸。

那是二十二岁的宇野赞多,天赋异禀,得天独厚。

可他抬头去看,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是平视的。

没有狐疑,也没有嘲弄,赞多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。

只看着他。

那时刘宇以为,他是在观赏这种从未见过的舞蹈。

可他现在想起,赞多的眼神便逐渐和雨天的电影里的重合起来,一寸寸地归位,一点点地还原真相。

君不是在看京剧,而是在看蝴蝶。

赞多也不是在看舞,而是在,

看他。

刘宇猛地睁开了眼睛。



刘宇醒来的时候,便看见空空荡荡的练习室,风吹起蓝色窗帘的一角,站在其后的人便出声喊他:“你醒了?”

刘宇回头去看,便见窗帘一点点地落下去,赞多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。

赞多背靠墙壁站着,叉着手看他,整个人都在光里,好像某部日本老电影中出现过的场景。

刘宇一时失神,说不出话来。

赞多有点莫名,又喊了他一声,刘宇不为所动。

他觉得奇怪,更有些担心,两步上前去摸对方额头。

刘宇却突然一个激灵,“蹭”地往后挪了两步。

赞多的手落了空,便僵在了原地,表情都有些委屈。

刘宇张了张嘴,仍然说不出话。

他不是故意的。

只是他此刻心跳快得要命,擂鼓一样震在胸腔,在脑海中放肆回响。

他生怕,出卖这一瞬的心动。

好半天后,刘宇终于开口,却说:“你能不能,”他犹豫了一下,就说:“你能不能先转过身去?”

赞多“哈?”了一声,不知所以又不知所措,像只委屈的狗。

他们僵持了一会儿,终究是赞多认命。

他转过身,便看不到身后,刘宇一瞬间卸掉了全身力气。

刘宇心想这可真是完蛋,他只看到背影,仍旧难以呼吸。

他是病了,彻彻底底。

门被推开,有人吵吵闹闹地走进来。

赞多应声回头去看,却只看见在人群包围中,刘宇逆行的背影。

他跑得好快,落荒而逃一样,恰与力丸擦肩而过,一阵烟似的就没了身影。

赞多出声想喊都来不及。

队友们都有些懵逼,唯独力丸镇静地来看他,眼神暗藏谴责。

赞多一瞬间真是无语。

他发誓,他什么都没做好吗?

否则他切腹自尽!!!



早上薛八一到食堂给刘宇带饭,恰好看见赞多门神一般立在食堂门前,他打了个招呼,擦肩而过。

赞多似乎想说些什么,张了张嘴,到底没有开口。

中午的时候薛八一和刘宇结伴回宿舍楼休息,远远看到一堆粉丝在喊赞多的名字,薛八一反应过来一转头,身旁刘宇溜得比兔子还快,人影都看不见了。

留下他尴尬地同迎面走来的赞多问了声好。

晚上薛八一领着几个弟弟打打闹闹回到宿舍,跟门口杵着的赞多打了个照面,对方黑着一张脸,吓得泰国弟弟往薛八一背后直躲。

赞多视线在人堆里一扫,什么都没说,转身走了。

薛八一却忍无可忍了。

一踹门,一掀被子,把刘宇从被窝里挖了出来。

他恨铁不成钢一般:“你躲了几天了?能不能有点出息?”

刘宇探出脑袋来,答非所问:“他走了?”

薛八一差点翻了个白眼:“不走留这等着过年吗?”

刘宇低下头去,没有反驳。他手指捏着被子,露出分明骨节。

几个弟弟大概意识到气氛不对,没有进门。

薛八一便在刘宇床边坐了下来。

他盯着刘宇看了一会儿,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神色复杂起来:“你喜欢上他了?”

刘宇闻言却惊慌地抬起头来:“你说什么?”

薛八一却沉默了,只看着他。

室内很静,刘宇也就在这片寂静中逐渐缓过神来。

答案早已揭晓。

只是他自己不敢面对。

原来爱意真的能藏在细枝末节之中,时时复日日,日日复月月。

经年累月的量变便引起了质变。

顿悟也都是一瞬间的事。

他从前雾里看花,并不真切,欢喜和忧愁,都隔得那样遥远。

如今懂了,便成了苦中作乐,千百倍的疼痛,却又甘之如饴。

他醒悟得这样迟,又觉得一切都是情理之中。

刘宇想,理所当然一样,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赞多呢。

世人皆如是,他也只是凡俗。

薛八一看不懂了,就问:“你喜欢他,那就开口去说啊,你不会看不出来他也喜欢你吧?”

刘宇就看他,一针见血:“我记得你以前还喜欢低年级的小学妹。”

薛八一一怔,有点生气:“说他呢,你扯我干什么?”

刘宇却问:“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?”

薛八一便愣住了。

刘宇看他反应就苦笑了一下:“八一,”他说:“你记不记得,以前我们演出时,被有些人打电话来辱骂,说我们娘娘腔带坏了风气?”

薛八一不说话,却默契地知道刘宇是什么意思。

跳舞的男孩子尚且受到非议,何况同性相爱?

刘宇直起身来,靠墙坐着。

他曾恶意缠身,时到今日仍旧在痛,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多少刀子,将人伤的千疮百孔。

他知道了,就不愿意在意的人,遭受同样磨难。

他也很俗气,很平凡,就要他平平安安,健健康康,永远热爱,永远灿烂。

况且,

刘宇苦笑了一下:“他大概,也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吧。”

那是一时的意乱情迷,源于日本少年从未见过的新奇体验,文化刺激而已,熟悉之后,也就归于平淡。

这样的情形,刘宇见得多了,也就并不放在心上,现在也竭力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。

只是开口瞬间,便觉出疼痛,针扎一样,舌尖心间。

他说不出口。

他不能亲口承认赞多对自己的喜欢,不过镜花水月,一时起意。

他会难过。

最终,刘宇也只是说:“八一,我病了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很低,薛八一却听出汹涌悲意,潮水一样,淹没自己。

刘宇缓缓收拢手指。

他已经病得不轻,就不能拉别人一起传染,变成怪物。

反正春去秋来,燕子都要南迁,四季花开过后,就是新的一年。

时间会把他从记忆中抹去,变成经年之后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
那人生命中最轻描淡写一笔。

不值一提。



赞多傍晚七点半才去吃饭。

晚上有第一次公演舞台的录影,大多数选手都饿着肚子挤在化妆间里做妆发。

食堂零零散散几个人,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播的CCTV,穿套装的女主持带着职业微笑讲解各个地方的天气。

赞多既听不懂又觉得没意思,更何况他还没什么心情。

就费劲地扒拉盘子,和菜较劲。

过了一会儿,邵明明端着盘子过来了,就在他身边落座。

赞多和他并没有太多交集,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。

邵明明也不看他,就盯着电视机抱怨:“因为你,我们刘宇已经好几天没来看天气预报了。”

赞多闻言一僵。

邵明明看见他这样,便觉得有点好笑,拍了拍他的肩:“你记不记得有天下了大雨,我和刘宇一起回到宿舍,刚好碰上你的事?”

赞多不明所以,并不知道邵明明为什么提出这种问题。

他刚想说话,又被对方匆匆打断。

邵明明说:“你有没有发现,那天刘宇穿的是白衣服啊?”

赞多一愣。

邵明明撑着脑袋说:“我那时候觉得很莫名其妙,他明明知道要下雨了,做好万全准备,却偏偏要穿一身的白。”

“我问起他时,他告诉我,只是因为爱好。”

“当时我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,可是有天晚上,我从便利店偷偷买完零食回来,在那条无人问津的小路上,看见了你们。”

赞多有点慌张:“你看见了什么?”

邵明明就笑了,意味深长地:“我看见,”他拖长语调:“那天晚上月色很好,你背着刘宇,乐得跟个傻子一样,”

他在赞多逐渐难堪的脸色中顿了一下,才说:“我还看见,刘宇在笑。”

赞多一怔。

邵明明却斩钉截铁:“我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他那时是很开心的。”

他又说:“也不知道为什么,那个时候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,刘宇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人。”

“他小心翼翼,要做好一切准备,反复确认万无一失才去实施,比如每天都看天气预报,永远为明天做好准备。”

“可是他又勇往直前,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,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地往前冲,比如哪怕雨天也要穿喜欢的白色衣服。”

“他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。”

邵明明说了这么一大堆话,赞多并不能每句都明白,他吃力地理解着,却似乎猜到了邵明明接下来的话语。

就听邵明明说:“又比如,他明明热烈地爱你,却又懦弱地收回手。”

都是自欺欺人,自我折磨。

赞多垂下眼去,却问:“你确定吗?”

邵明明乐了:“你问的是什么?他爱不爱你?还是他是不是真的是个矛盾体?”

赞多攥紧了拳头,没有说话。

邵明明便转过头去看电视:“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呢?”

液晶屏幕上,女主持的天气播报到海南,拿好听的播音腔在念“二十一到二十七摄氏度,天气:晴。”

紧随其后的,赞多便听到了邵明明的声音。

“去告诉他吧,赞多,”他语调轻松:

“明天是个大晴天。”

所有的阴霾都会过去,你的阳光已经来临。



刘宇在后台备采。

采访分了好几个房间分头进行。

他结束出门时,恰好日本选手一之濑从隔壁出来。

他两打了个招呼,一起去候场。

演播间外的走廊上嵌着天窗,八九点的月亮便悬在他们头顶上,影影绰绰地亮。

刘宇抬头望见了,便想起某个晚上。

他被人背在背上,望见同一轮月亮。

他下意识地便感叹:“今晚月色真美啊。”

却见身旁一之濑的步子猛地滞住了。

刘宇转头去看,便见一之濑正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。

他奇怪得要命,还没等问出口来。

一之濑就急急拒绝他:“不要了吧。”

刘宇莫名其妙。

一之濑说:“这不太好吧。”

刘宇一头雾水。

他们面面相觑地僵持了一会儿。

大概看出他的迷茫,一之濑的脸色反而好了起来,就试探地问他:“你看过夏目漱石吗?”

刘宇摇头。

一之濑便松了一口气,劫后余生一样:“早说啊。”

他笑了笑:“那你不懂就很正常。”

一之濑为人热情,三言两语就将来龙去脉解释地清清楚楚。

他说得起劲,刘宇却一点点没了话音。

他说:“日本人从不轻易开口说爱,认为那实在太过沉重。日本小说家夏目漱石在做英语老师时,将英语的‘I Love you’翻译成‘今晚月色真美’,以此来表达含蓄内敛的爱情。也就是说,”

“那是一句告白。”

一之濑语调很轻,一字一句却全都落在刘宇心上,牵扯出过往的点点滴滴。

编织成那个刘宇不愿面对,或者说是不敢相信的答案——

——赞多,是真心喜欢他的。

早在他什么都不曾察觉到的时候,赞多就已经独自在守护这份感情,没有索取,也没有叹息,他安安静静站在那里,做一朵悄悄盛开的花,只等他偶尔的一回顾。

刘宇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,就仿佛天地间他什么都听不到了。

只有心脏用力跳动。

有人合着这心跳声,在喊他的名字,一字一句,都落在跳动的鼓点上。

他回过头去,便看见赞多,正向他跑来。

跨过风,跨过雨,跨过人群,像日剧里的主角一样,向他跑来。

一瞬间,刘宇的心脏猛地跳动,患病一般。

他忽而明白了初舞台上自己那只因望向人群一眼,便错了拍子又踩到裙子的舞步。

惊觉相思不露,原来只因入骨。

赞多气喘吁吁地停到他面前,头都抬不起来了,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腕,怕刘宇跑掉一般。

一之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。

空荡的走廊,就剩下赞多和刘宇。

好半天后,赞多断断续续地说:“明天…明天,是晴天。”

刘宇不知所谓,就“啊?”了一声。

赞多牵着他的手腕抬起头来,瞳孔亮得惊人:“邵明明跟我说起,有一天下大雨,你明明打着伞,却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。”

他有点语无伦次:“我以为自己要等到十拿九稳的那一天,才能开口对你说。”

“可是我发现我错了,邵明明跟我说那番话的时候,我一下子就明白了,感情这种事,是不可能十拿九稳的。就算做好万全的准备,也会想为那个可能性勇敢一次。”

“我一向好胜,”他的声音带着颤:“可我这次不想再赢了,我愿意认输,刘宇。”

他微微低下头来:“我想赌一次,赌你也是一样的。”

他张了张嘴,大喊出来:“我…”

他的话音未落,被刘宇捂住嘴巴打断。

赞多眨了眨眼,才缓慢地反应过来,原来自己刚才太过着急,一股脑说出来的,全是日语。

他突然就哑了,望着刘宇清澈的眼睛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所谓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

不过如此。

赞多的手指都轻微地颤抖起来。

却见刘宇慢慢地收回了手,指了指自己的左耳。

那里原来,戴着一只同声传译器。

心情好像过山车一样,赞多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刘宇将翻译器摘了下来。

刘宇喉咙里有哽咽的声音,片刻后,他说:“我认为”他笑起来,一如初见:“是舞者,就该用身体来回应。”

赞多愣住了。

刘宇凑上前来,微微仰起头。

搭着肩膀,便吻在他嘴角。

那只蝴蝶,自愿落在他的掌心。

好半天后,刘宇放开他,嘴角仍然带着笑意。

刘宇看向舞台的方向,轻轻地说:“赞多,”他喊:“我不是恋爱脑,永远不可能为了爱情抛弃一切,”他顿了一下,说:“可我愿意为了你勇敢一次。”

摄影棚里公演开始,响起雷鸣般呼啸掌声。

刘宇看向舞台的方向,轻轻地说:“我已经等了很多年。”

等一个崭露头脚的机会,登顶的那一天。

“我要的很少,从前登上顶峰,而现在,我想你也在身边。”

他的话音里带着笑,神采飞扬:“一起出道吧赞多,我不要偷偷摸摸的喜欢,要正大光明,理所当然地站在世人眼前。”

“赞多,”刘宇扬起下巴来,有一点倨傲:“你敢不敢?”

赞多看着刘宇,突然觉得薛八一有一点还是说错了。

他也并不了解完整的刘宇。

他不娇弱,也不卑微,他美丽,也强大。

他是蝴蝶,也是君。

耳畔传来山呼海啸掌声,人潮汹涌都在为他们见证。

赞多没有犹豫地握住了刘宇的手。

他早已臣服。

心甘情愿。

赞多认真地看着刘宇,满眼倒映出他的样子,就用标准清晰的中文问,声音轻巧,像哄骗,又像撒娇:“刘宇,你能不能告诉我,”

他说出一句家喻户晓的日语。

“用中文怎么说?”

刘宇看向赞多,也就看向了他的命中注定。

他终于不再小心翼翼,奋不顾身地奔向了他这,命中注定的爱情。

他笑起来,听到用力心跳,清清楚楚在说:

“我爱你。”


【完】

————

因为我朋友很喜欢这对cp,所以写来送给她,希望她天天开心。

如果不喜欢可以直接点叉,不要骂我。

感谢看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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